母親和沈知非的父親自小相識。
而我的父親和沈知非的父親是下鄉插隊的時候認識的,他們是分到同一個知青點的知青。
後來,沈知非的父親被推薦上大學,畢業后進了法院工作,兩人斷了聯系。
父親則是等到知青返城的政策出來后,才回到江城,經人介紹和母親相識結婚,和沈知非的父親重拾友誼。
因此,兩家的情誼很不一般。
我出生后,就和沈知非定了娃娃親。
雙方父母工作繁忙,我在姥爺家長大,沈知非在他爺爺家長大。
也可以說,我是跟在沈知非后面長大的。
我的名字都是隨著他取的。
沈知非的爸爸在法院工作,所以給他取名知非,寓意自我反思,明辨是非。
過兩年,我出世,因兩家關系親密,長輩們商量后,給我取名明雅,寓意心地光明,嫻靜優雅。
沈知非聰明,他小學就連跳兩級。
母親要強,她從小就爭強好勝,所以與沈知非的父親青梅竹馬長大,但做不成夫妻。
因此,我也被母親逼著跳級。
父親是不贊成這樣揠苗助長的教育方法,可惜他在家里沒有發言權。
索性上了國中后,沈家考慮到沈知非再跳級,和身邊的同學有年齡差,不好交朋友,不許他再跳級,我才從各種家教培訓班里解脫出來。
不過那時,母親因工作積勞成疾,倒在了講臺上,再也沒能站起來。
我高一時,沈知非高三。
得知沈知非的目標院校是清北,我通常痛并快樂著熬夜學習,然后第二天上學的路上,在沈知非的腳踏車后座打著瞌睡。
我們比同齡人上學早,又跳級,上高中時,談戀愛這個話題與我們無關。
有女生見我們關系親密,讓我幫忙給沈知非遞情書,得知沈知非的年齡比她們要小三歲,深覺自己禽獸,緊急撤回數封情書。
我是等到上大學的時候,人長開了些,有了點姑娘樣,身邊才零星出現幾個追求者。
每次表白者都恰好被來學校看我的沈知非嚇跑。
沈知非在鄰校讀研。
我們的青春算不得親密無間,但也從沒有第三個人,直到芽妹的出現。
4
芽妹就是那張照片上的女孩,我父親的另一個女兒。
父親知青下鄉插隊的時候,結過婚,留下了一個孩子。
母親并不知曉。
當年經人介紹相識時,父親坦白曾有過一段婚姻的事實,此舉獲得了母親的好感,父親也從一個國中老師,一躍成為市教育局副局長的上門女婿。
但他隱瞞了另一件事,那就是他與前妻有過一個女兒。
沈父離開知青點上大學的時候,芽妹的母親才剛剛懷孕,因此,沈父也不知道這件事。
西南多山,那里的女子多烈性。
父親原本不需擔心前妻攜女上門要名分錢財。
可誰料,前妻去世后,那個女兒竟然帶著自己母親的遺物找上了門。
芽妹穿著照片上那身民族服飾,就那麼突兀地闖入到我的生活。
盡管我叫她芽妹,但她比我和沈知非都大。
山里的孩子淳樸,呈現一種天然的未開化的稚嫩,所以我也就芽妹芽妹地叫著。
父親不許我這樣叫,芽妹說沒關系。
我并不討厭芽妹。
我想即使母親在世,也不會討厭芽妹。
母親和芽妹的母親,不是對立的關系。
她們只是先后在一個男人的生命里出現過。
又或者說,這個男人曾出現在她們的生命中。
芽妹的出現不是錯誤,承認她的身份才是糾正錯誤。
第2章
芽妹是個好姑娘,每次不等我的敵意醞釀起來,她拙樸的笑容總能將我內心的那點陰暗一舉擊潰。
可是,當我看到向來不茍言笑的沈知非與芽妹相談甚歡的時候,心底還是莫名涌起一股難言的酸澀。
5
我轉動著輪椅,輪椅碾著厚厚的地毯,悄無聲息地離開書房門口。
然后,失眠至天明。
將我的失眠的困境解救出來的是一個決定。
「我要離婚。」
說完這句話,我松了一口氣,好像對著沈知非說出這句話也沒那麼困難。
我把自己困在這段不健康的婚姻里太久了,都快忘記怎麼和沈知非正常地交流了。
顯然,他也一樣。
沈知非的整個身子似乎都僵住了,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,嘴唇蠕動了半天,才說出一句:「明雅,不要開玩笑了。」
我搖搖頭,堅定地說道:「我沒有開玩笑,我們離婚吧。」
「明雅,再過半個月就是你父親的婚禮,你說我們準備些什麼禮物好?」
「沈知非,我們離婚。」我仍堅持自己的決定。
沈知非起身,單膝跪到輪椅前,一只手扶著輪椅,一只手搭在了我失去了知覺的雙腿上。
他微仰著頭,卑微地開口:「明雅,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去看北京奧運會嗎?那會咱們錯過了,這回我讓秘書把咱們的簽證辦了,咱飛倫敦去看奧運,成嗎?」
北京奧運會是我們之間的禁忌話題,因為正是我的腿傷,我們才錯過了北京奧運。
可是我的腿是怎麼傷的,我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