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對不起，沈女士，我們剛剛接到通知，也核實了您目前的情況，很抱歉，您現在的確不符合領養條件了。」

「請您，盡快把二丫送回來吧——」

3

沈今禾拿著電話，整個人都僵住了。

她幾乎是哀求著。

「院長！求求您！通融一下！我會盡快找工作！我會租房子！我……」

「對不起，沈女士，規定就是規定。」

院長的聲音斬釘截鐵，毫無轉圜余地。

「請您體諒，我們必須得對孩子負責。今天下午，我們會派人去接孩子。」

電話被掛斷了。

她看著手里那本嶄新的離婚證，再看看我，巨大的絕望和無助瞬間淹沒了她。

她捂著臉，崩潰地痛哭起來。

我伸出小手，用力掰開她捂著臉的手。

她抬起淚眼婆娑的臉，滿是絕望和愧疚。

「寶寶，對不起。媽媽沒用，媽媽……」

我用力擦掉她臉上的淚，然后緊緊攥住她冰涼的手指，小臉上一點害怕都沒有，反而咧開豁牙的嘴，露出一個賊拉陽光、賊拉有勁兒的笑容。

用最響亮的、帶著濃濃苞米茬子味兒的聲音說。

「哭啥呀媽！多大點事兒啊！領養黃了拉倒唄！」

「這鐵鍋燉涼了可就不好吃了！」

我笑著和媽媽吃完了這最后一頓飯。

第二天，我又回到了那個冰冷又熟悉的院子。

其他孩子看到我，眼神都變了。

「喲，這不是二丫嗎？咋又滾回來了？」

「哼，我就說嘛，人家有錢人哪能真看上她？野孩子就是野孩子！」

「就是，裝啥城里人啊，土了吧唧的！」

幾個平時就愛挑事的大孩子圍上來，推推搡搡，故意把我剛換上，媽媽給我買的干凈衣服蹭上泥巴。

我攥著小拳頭，指甲都快掐進肉里了，仰著頭，扯著嗓子吼回去。

「俺不叫二丫！俺叫沈時安！沈時安！俺有媽！俺媽叫沈今禾！」

「切，沈今禾？那還不是把你扔回來了？裝啥啊！」

一個胖小子使勁推了我一把，我踉蹌著摔在地上，手心蹭破了皮，火辣辣的疼。

我咬著牙爬起來，臉上沾著泥，眼神卻賊亮，像頭被惹毛了的小狼崽。

「俺媽沒扔俺！她是在想法子！她還會來接俺的！俺就叫沈時安！」

彈幕在我眼前滾動：

「嗚嗚嗚……到底是為什麼呀！有愛難道就不能成為家人了嗎？崽崽別哭！媽媽在努力啊！」

「樓上，孤兒院也是在對這些孩子負責，做法是可以理解不過太不人性了。」

「這幫小屁孩太討厭了！心疼安安！」

「‘俺就叫沈時安’，嗚嗚嗚孩子對名字的執念，就是她對媽媽的執念啊！」

「堅持住啊安安！媽媽在戰斗！」

媽媽沒有食言。

她沒有回那個金絲籠子，她在努力的找工作。

當然，困難遠比想象的多。

媽媽試過去找正兒八經的工作，哪怕是辦公室文員、商場售貨員。

可每次面試，對方要麼支支吾吾，要麼直接婉拒。

終于有一次，一個心直口快的HR大姐偷偷告訴她。

「妹子，不是姐不幫你，是上頭有人打過招呼了……孟家那位，我們惹不起啊。」

媽媽剛走出那家公司大門，手機就響了。

是孟旭丞。

「沈今禾，碰壁的滋味不好受吧？」

他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嘲弄和傲慢。

第4章

「我說過，只要你一聲令下，沒人敢收你。」

「這偌大的城市，沒有我的允許，你寸步難行。識相點，回來認個錯，我就幫你重新領養那個小拖油瓶回來，詩琪也不是容不下你們，總比你們在外面乞討強。」

媽媽握著手機，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。

她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，又回頭看了看孤兒院的方向，仿佛能透過墻壁看到我期盼的小臉。

她深吸一口氣，聲音清晰而堅定。

「孟旭丞，你聽好了。我沈今禾，就算找不到工作，我去擺攤，賣烤冷面、煎餅果子，也絕不會再踏進你孟家的門一步！」

「我和安安，餓不死！離我們遠點！」

說完，她直接掛斷了電話，拉黑了那個號碼。

4

幾天后，孤兒院的大鐵門外，支起了一個小小的攤子。

一輛破舊的三輪車，一個燒得旺旺的煤爐子，上面架著一口……锃亮的大鐵鍋！

媽媽系著洗得發白的圍裙，頭髮利落地挽著。

她開始賣一些地道的東北小吃。

熱乎噴香的烤冷面，金黃酥脆的煎餅果子，還有分量實在的酸菜餡包子。

最顯眼的，還是那口鍋里咕嘟咕嘟燉著的……

雖然還不是完整的大鵝，但濃郁的酸菜骨頭湯的香味，霸道地飄過鐵欄桿，直往院子里鉆。

「烤冷面！煎餅！酸菜包子嘞！」

媽媽的吆喝聲帶著點生澀，但很響亮，充滿了力量。

我每天眼巴巴地扒在離大門最近的窗戶后面，鼻子使勁嗅著那誘人的香氣。

一到中午或者傍晚，媽媽總會找機會靠近鐵欄桿。

她會飛快地瞥一眼看門的大爺，然后從懷里掏出用油紙包好的、熱乎乎的食物，從欄桿縫隙里塞進來。

「安安！快，趁熱吃！今天包子餡兒可足了！」

「媽給你留了塊最大的烤冷面，加了雙蛋雙腸！」

「酸菜湯，媽撇了油的，暖胃！」

她的手凍得通紅，臉上卻帶著溫暖又緊張的笑容。

我接過還帶著她體溫的食物，狼吞虎咽，燙得直哈氣也舍不得停。